南粤水驿从木船至电船的变化——以韩江为例 在粤北的乡野寻找左联的星火(5)
2024-02-09 上午 11:30   作者:许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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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者按:

  1930年3月,在如今的上海多伦路201弄2号,中国左翼作家联盟成立。这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革命文学团体,以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为指导进行创作,与社会黑暗斗争。当时,在左联的号召下,美术家、戏剧家、社会科学家等联盟组织纷纷成立,形成左翼文化阵营,以文艺为铎,为国人敲响振聋发聩的时代声音。

  在南粤大地上,一批热血的潮籍文化青年前赴后继奔赴上海,成为左联的主要发起人或参与者,有“左联七常委”之一的洪灵菲,“左联五烈士”的冯锵,以及戴平万、丘东平、杜国庠、许涤新、许美勋、唐瑜、梅益、柯柏年等。在左联的影响下,陈波儿、郑正秋、蔡楚生等成为我国电影事业的中坚力量。他们以艺术为利器,为大众服务,参与抗日民族运动。

  1936年春,为建立文艺界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左联解散,而她的精神流向全国,汇入各条战线。全面抗战爆发之后,众多粤港澳院校为维系教育不堕,曾有一段迁徙办学的艰苦历程。上世纪四十年代,在管埠这个深藏粤北的小山村,抗战时期国立中山大学师范学院办学地,众多左联文化人士走上战时学园的讲台。青山下,武江畔,有洪深、许幸之指导学生排练的身影,有穆木天、彭慧诵读新诗的语音,有符罗飞、唐英伟、刘仑手中画笔、刻刀的辗转。左联星火闪烁,用进步文艺丰富青年学子的生活,为他们驱散前路多艰的迷茫,陪伴他们走上爱国救国的道路。

  时光荏苒,战争阴霾消散,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成为时代强音。2018年以来,以许瑞生为核心代表的广东“三师”志愿者沿着韩江—上海滩—粤北管埠等时空路径,深入挖掘整理左联历史,重新发现左联与南粤大地的历史人文关联,构建南粤“左联”之旅以及诠释左联精神在抗战时期粤北华南教育的星火传递。

  即日起,南粤古驿道网特辟《在粤北的乡野寻找左联的星火》专栏,跟随广东“三师”志愿者寻找左联的星火,致敬那些曾在动荡年代中照亮祖国未来的人。

 

南粤水驿从木船至电船的变化——以韩江为例

许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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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江流域涵盖了原梅州、潮州、潮安。潮安原称海阳,海阳县在1914年因与山东海阳县同名,故改称为潮安县,属潮循道。1951年广东省人民政府粤东办事处在潮安县成立;同年11月,撤销粤东办事处、成立广东省人民政府粤东行署。1992年,在恢复潮安县时设立县城于枫溪镇,同年庵埠镇替代枫溪镇成为城关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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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由舢板组成的广济桥浮桥。

  韩江是跨越闽粤两省18个县市最长的河流,在铁路、公路运输不发达,陆路、古驿道难于适应物资交流的年代,水运在19世纪20-30年代的作用甚大。韩江潮安到汕头河宽水浅,枯水期航道水深为0.3-0.5米;梅县至松口段航道弯曲水急、礁石林立,水深在枯水期也仅为0.3-0.5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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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1921年汕头港码头一隅。

  鸦片战争前后,汕头一带种蔗制糖业有较大发展,制糖的出口量随之增加;另一方面,由于粮食耕种面积的减少,韩江流域需要输入更多的粮食。

  汕头开埠后,成为以前广东省惠州西北部、嘉应州、潮州北部以及福建西部等地区必须经内地到广州交易的进出口货物通道。改道经韩江在汕头进出口,韩江的水运功能显得更加重要。潮汕、客家人士移民海外,生活上还是更喜爱家乡的日常用品和特产,出口来源又因此多一条门路。

  轮船的使用首先是清廷用来缉私,外国人被雇佣担任驾驶人员,船上配置水勇、这些水勇也是广东民营轮运业的驾驶人员和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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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汕头市火车站正门,小贩挑着货物。

  粤海关在沿海设关口、正税口、稽察口、挂号口等60余处。1859年,清廷使用外国人代收关税,设立新关,任命外国人为税务司,管理“洋式船口”;而管理“华式木船”的海关称为“常关”。这一制度一直持续到1901年,之后又规定外国人管理“常关”,以50里为半径,木船的管理权又落入外国人手中。盐船是由官方盐运司控制的,盐船的制造基地在广州、潮州、海南等地。根据河段的不同使用不同形式盐船、哨马船行驶于高陂、三河、梓溪,盘仔船经由三河坝至镇平。粤盐产量每年不同,民国二十五年(1936年)为500万担,约占全国总产量的10%。[1]1931年,广东省有惠来、乌石、三亚等盐场共12处。粤盐东至闽汀,西达贵州,北达浙赣。

  潮阳后溪也称棉城河,1868年由知县张碚与绅商商讨筹款疏浚。潮州籍提督方耀,于1871年召集各方百姓,对境内宋代开浚的三利溪进行了大规模清浚,保证大部分河段可通航。1874年,梅溪一带船不能通航,他又召集各方绅商、包括自己捐资进行了一次大浚。倡浚通航是许多地方官员在韩江流域多年共同的“政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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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建于潮州市韩江广济桥桥墩上的棚屋。

  其后至海航设施的设置,清政府决定其由海关总税务司经办。德州岛也称鹿屿,1880年建鹿屿灯塔,为汕头港引航,表角处于达濠,也称广澳,1880年建有表角灯塔。

  根据饶宗颐先生的研究,韩江流域内行驶的木船类型名称多,且与水域地名关联度高,如枫溪条、岐岭船、镇平船,还有哨马船、龙眼象船、银溪船、尖船、龙眼鸡船等。

  汕头港当时是广东最大的沿海木帆船贸易港口。从汕头埠西堤向北航行47里到达潮安、23里到达赤凤,再上行50里到达高陂、18里到达三河坝,有更小的河道到达西面的五华、北上30里到松口(据1985年的普查资料,内河单位均为公里)。这些地区均有水运客运站,而潮安、高陂、松口、东山均设立港务所。20世纪20年代末,以汕头为起点附近沿海的民营小汽轮,有30余艘来往于汕头、汕尾、神台、碌石、黄岗、东陇之间。1935年减少为11艘。韩江小轮船至1911年开始由梅州大埔人罗云石经营的“捷安轮船公司”承包,行驶于潮州——大埔为开端。至1921年约有20余艘电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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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赤着身子推船的船夫。

  海道的发展,让从京城到广东上任的官员、以及广东官员卸任北上,也逐渐改乘轮船由海上往来,而不再涉江越岭而经过北江。由于海道轮渡更为安全,促进了韩江流域从家乡移民东南亚的速度。

  郭嵩焘于同治二年(1863年)赴广东任巡抚,就是从上海乘外国轮船至广州,包舱房四间。1899年,航行汕头近海的小轮有6艘,1875年新加坡华人邱忠波经营的“邱忠波轮船公司”的轮船行驶于新加坡至厦门、汕头、宁波和上海之间。1879年,从汕头到新加坡、曼谷的移民,十分之九是乘轮船,半数乘坐邱忠波轮船公司的轮船。1909年,有两艘华暹公司轮船行驶于汕头——暹罗之间。[2]

  汕头开埠后,韩江流域的水运发生了重大变化,即以前广东省惠州西北部、嘉应州、潮州北部以及福建西部等地区必须经内地到广州交易的进出口货物,这时都改道经韩江在汕头进出口,从而增加了韩江的水运量,提高了韩江的水运地位。汕头开埠后,大量棉花从汕头进口,除海阳(今潮安)、潮阳、揭阳等地的纺织业不再用北方棉而改用“洋棉”外,兴宁用的外国棉纱也基本上不再进口,改用从汕头进口。入韩江后,再转小河宁江而达兴宁。

  从福建而下到汕头出口的有纸类、烟丝、大埔烟丝和高陂镇的瓷器、枫溪瓷器、潮州锡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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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潮阳海门湾鸟瞰图,水退时村民在沙滩上行走,下方可见今已被拆去的寨墙。

  管理洋轮的常以“海关”称之,而自中国人管理的“华式木船”,常称为“常关”。1862年设海关理船厅,航政主要包括引水权和批泊权。

  汕头港是当时广东最大的沿海木帆船贸易港,清末逐步走向衰落。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由于轮船短缺,汕头木帆船再度兴旺,有些木帆船配上小发动机,航行于香港、台湾之间。但战后不断衰退,1935年减少了34%。

  潮州以上的韩江木帆船自成体系,河道浅且弯曲,仅行驶百吨以下的小轮船,以电船为主,中上游仅能行驶20吨的小电船。韩水系的小轮船多为客轮,货物全赖木帆船承揽,称为“篷船”,出现了上行由电船拖带的变化。

  潮州至梅州大埔,以人力、风力行走的篷船约需七八天,洪水季节则需半月以上。电船出现后,商人为增快货物的运输速度,上水时多雇一小轮船拖带三五只篷船,安全平稳,枯涨水无碍,航行时间缩短八分之七;下水时篷船单独放行。[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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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渔船和电动船被吹翻,对当地渔业和运输业造成严重的打击。

  广东自民国元年(1912年)起始有公路。20世纪20年代末,广东共有公路8000余公里;1935年前后,广东共有干支线公路300多条,共长14000余公里。

  在公路与水路衔接方面,韩江接纳邻省物资是由江西九江、赣江集散,由梅州蕉岭、梅县、平远的商东,经平远转运蕉岭新铺或平远坝头,用小船中转至梅江,再接驳轮船经韩江至汕头埠。

  1960年代,以扒沙、导流轻型整治为主,重点对浅滩进行堆石坝整治,鱼子坝、望郎滩、三河坝、银滩和潮安东津浅滩等浅滩的改善就是始于此,汕头至潮安的航道提高至0.7米。1964年开始建蓬洞运河,全长4公里,底宽25米;1965年开放使用,改善了潮安航行的条件。

  1958年开始有计划地利用韩江自然水力开展木排拖运。福建西部及江西一带,在产区扎成木排,由人工沿韩江撑运到汕头,在乌桥西堤内河装船和内河船拖运设立水上贮木场,接驳住至大货轮运往广州。

  潮州潮安江东镇的龙湖古寨处于韩江西溪护堤路旁,约两公里外就是江东大桥,是重要的古贸易聚集地。目前江东镇有6.98万人,29个行政村、1个居委会。这两个地方的自然岸线和植被优良,为未来“左联文化青年纪念地和韩江水利史”展示提供了良好的自然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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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揭阳县城榕江边上的小楼和小船。

  不能因一棵参天大树,而看不到郁郁葱葱的森林。有许多广东或广东籍的革命家和文学家,曾经这些被遮挡住的“森林”逐渐为世人更多地认识和怀念。在今年烈士日的相关纪念活动中,9月27日南京雨花台举行的“革命烈士别样风采——雨花台英烈文学艺术作品展”上,选取了邓中夏、恽代英、洪灵菲、潭寿林等17位英烈的作品,展示了文学家与革命者的“国”与“家”的情怀。

  洪灵菲,这位毕业于广东高等师范(就是后来的中山大学)的毕业生、左联七常委之一,留下了闯荡东南亚的《流亡》等作品。而在他的家乡广东,人们似乎对这位仅用32岁青春岁月而留下大量大家作品的文学家早已忘却。鲁迅先生在《为了忘却的纪念》中,对“左联五烈士”包括冯铿在内的7位年轻作家进行了颂扬。冯铿,毕业于汕头友联中学,汕头的中学生们可能不知道她就是校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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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1911年9月潮州水灾后,韩江水位尚未退去。

  洪灵菲有《春》诗一首:

风雨连天染涕泪,

干戈满地独吟诗。

剧岭古道红棉树,

落尽千花人未知。

  事有巧合,目前设计机构在踏勘江东镇洪灵菲故居的韩堤,发现了四棵挺拔苍老的红棉树。

 

——此文发表于2018年11月19日

 

  参考文献:

  1. 广东省立中山国书馆编.广东民国年鉴丛编(六)[M].广州:岭南美术出版社,第12页。

  2.谭玉琦主编.广东航运史(近代部分)[M].北京:人民交通出版社,1999:88.

  3. 谭玉琦主编.广东航运史(近代部分)[M].北京:人民交通出版社,1999:210、216.

 

   (注:本文所有历史照片均引自周翠珊、李榭熙著《处境与视野——潮汕中外交流的光景记忆》一书,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7年9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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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彭剑波 熊灿坚